“你说？”母亲凝视青岚，台灯照亮她的半张脸，她深褐的眼底写满期待。她完全没有准备好，开玩笑，怎么可能呢？认识齐光以前，青岚一直以为，整个法源乡，属自己最古怪，从小就跟喜爱谈论男生长短的女孩子们格格不入。
“我……”
“是高松吗？”母亲笑意加深，青岚花了一秒去回忆那是谁。
“不，不是你想的那样，我没有……”
“你有，你太有了。别人或许看不出来，妈妈始终是妈妈。你很喜欢他，对不对？你对着窗外偷笑那么多次，以为妈妈一次也没注意到？还是不好意思？没关系的，晓岚，你也不小了，那种事很自然。还是……对方不是巫师？我们家也没有姓氏，你出生之前，我跟爸爸谈过很多次，要是我们的孩子没有巫术天赋，那么就在巫园里面谋一份差事，住得不要太远，将来我们看着她结婚生子，老来含饴弄孙，足可以了。白塔渴求优秀的巫师，但爸妈私心来讲，反倒希望你能平安稳当。塔里不净是好事，你又是个女孩子……”妈妈叹息，抚摸青岚头顶。青岚完全接不上话。
要是当下把齐光拖出来，会是什么样的情形？妈，我也不小了，这是我想要托付终身的人。她出身名门，既聪明，又好看，有百年来光系最强的美誉，将来一定能成为了不起的大巫师。你们怎么说？还是“没关系”和“很自然”吗？
“爸妈可以等，等你准备好。”又等了一会儿，母亲受够了青岚的沉默，终于站了起来。“早点休息，明天还要上学。岳老师跟爸爸说过了，只要你能升上三年级，违反宵禁的纪录就能在档案上一笔勾销。”母亲握拳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，抚摸青岚的肩膀，轻手轻脚地走出去，为她带上房门。卧室门打开的一瞬间，盯着门出神的老爸猝不及防，慌忙转向电视机。电视机发出夸张的恭喜声，播音女声字正腔圆地念着“每天好孕，好心情”，话音未落，卧房门“咔”地一声关上，床单再次波动，齐光钻出来，熟稔地摸上床。
“全身都是灰。”青岚不轻不重地推她。
齐光坏笑，侧过脸往青岚脖子上凑。青岚被她亲得好痒，拍她后背。
“你疯了？我妈前脚刚走，被她听见，开门进来怎么办？”
“那我就把她变成一朵蘑菇。”
“你才是蘑菇！”
“我是蘑菇，那你是什么？采蘑菇的小姑娘？”
齐光凑得更近，鼻息喷得青岚浑身发痒。青岚正要反击，老爸的咳嗽声忽然间响起。实在是太近了，几乎就在门边。她吓得赶紧关掉台灯，齐光还不肯放过她，死皮赖脸地贴上来，弄得她的睡衣一片濡湿。
“我爸就在外面！你今天怎么了，淋坏脑子了吗？”
“哼，果然书本上写的都是骗人的。你心爱的小秘籍可不是这样说的！”齐光把脸埋进青岚肩窝里，发出撒娇的鼻音。青岚盯着卧房鹅黄的门缝，下不了决心推开齐光，但她潮湿的呼吸着实令她颤抖。这样下去可不成。总不能第一次向爸妈坦白，就是以最要命的形式吧。
“我的，小秘籍？”青岚咬着牙，尽力压抑喉咙里的声音。
“你跟你爸一样，热爱收藏古籍。”齐光把一本薄册子拍到青岚胸口上。青岚低头瞥了一眼，脸颊立刻热了起来。小册子的封皮是她亲手包的，她记得很清楚，为了掩人耳目，挑选了最平平无奇的牛皮纸书皮——跟老爸的那些巫师一个样子——上面一个字也没写，即便如此，她还是轻易地辨认出因长期翻阅被磨得发毛的封皮四角。
“干嘛不吭声？我吃醋了。这里面那么多姿势，你从来都没跟我试过。”齐光蹭过来，青岚讨厌她的湿袜子，她注意到了，自觉蹬掉袜子。团成球的袜子落地时，青岚听到齐光牛仔裤拉链的声响。
“什么姿势？我……”青岚佯装不知，拂开齐光搁到肩膀上的手。她的手完全不凉了，散发出不妙的灼热感。青岚是在老爸光顾的暗巷旧书摊上淘到那本书的。她甚至没花一分钱，在书摊上翻阅《第二类巫师》时，它就夹在夹层里，书名当场让青岚红了脸。卖书的女老板从初中起就与她相识，虽然从来没见她穿过巫师长袍，但青岚可以肯定，她一定是一位女巫师，品阶绝对不低。她拒绝了青岚红着脸递出去的小册子，把它当作赠品送给了她。
早知今日，当初就不该接受。尽管包好封皮之后，青岚躲在被子里，打着手电筒偷看了一遍又一遍，到如今哪一页缺了边角，哪张图画上留有前人的茶渍，她都一清二楚。
“‘你好过分，好自私，好——让我神魂颠倒。’”齐光压低嗓音，念出小册子上的台词。
“无理取闹！”
齐光置若罔闻，她伸出两条白花花的腿，圈住青岚的腰，把她带倒。那本藏在老旧牛皮纸下的小册子翻下了床，有没有掉到门缝边上，青岚已经无暇顾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