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中到底有多少姐妹?越菱随意一思量,却终究报不出个准数:“连上我总共大概也就七八个罢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都够凑成七仙女了。”

    “说得也是。”越菱抿了抿唇角,心想小叔说笑的本事居然也不弱,“谁教姨娘们争先恐后想生儿子,生下的一个接一个却都是妹妹,想来是此处风水使然。”

    故而见到了珪儿,才格外像见眼中钉。

    “这可真是奇事一桩,生儿子有哪里好?”叶琏自小在家中见着的,要么是他在外威风八面的爹被娘追着打,要么换做他被娘追着打,完全不明白当男人有什么好处。

    两人正闲聊,又听见一院子的人乱哄哄地嚷着:“福王殿下来了。”纷纷往外跑去迎接,只恐脚步迈得慢了,落在了别人后头。

    一听到这名号,越菱先是冷笑一声,随即连忙四下环顾,要寻个安稳隐蔽的地方。只是放眼望去,府中各处寿烛高烧,映得一片明晃晃的不见藏身之所,除非是……院角那株百年参天大树。

    “嫂嫂,这树高得很,你爬起来小心些。”叶琏在下头一边瞧得提心吊胆,一边估量着若是人一个不小心踩空坠落,自己要站到哪才能接个十拿九稳。

    “没事,这棵树是我自小爬惯了的。”一张雪白的小脸从层层绿叶中探出来,宛如精灵,笑吟吟地向他挥了挥手:“小叔,待会若是你见着了福王,可千万别向他交代我的动向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可提醒了叶琏,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——今日可托大了,连面具都没戴都大摇大摆来了相府,只因为自恃泰半出征在外,京城中真正见过他尊容的人屈指可数。

    然而,被他在醉仙楼狠狠揍过一顿的福王李玤……却毫无疑问是认得他这张脸的。

    想到这他急忙问:“嫂嫂,树上地方够吗?”

    “地方是有,不过……”越菱话还没说完,就见对方跟猴子一样蹭蹭三五下上了树,往她身畔一坐。

    “小叔,你不是还病着吗,可有气喘不适?”

    “还好。”叶琏伸手扇了扇风,“高处空气新鲜,呼吸倒似乎变顺畅了许多。”

    “福王殿下驾到,你却不前去迎接,是否不妥?”

    “不碍事。”上辈子,此人到最后还不是如丧家之犬般在自己脚下讨饶?

    说到这,他又不禁回忆起了眼前“发妻”上一世的样子,美则美矣,却神情淡漠举止一板一眼,犹如泥雕木塑的丽人,哪里比得上现在,美目流盼巧笑嫣然。如今回想起来,人还是那个人,只是姿态大不相同,而始作俑者正是自己。

    “这树屋还是母亲在世时命人搭建的,府中人多嘈杂,每每图清静的时候,我都会躲到此处。”

    叶琏四下打量,只见树屋全由不曾刨皮打磨的松木造就,细细嗅来还带着股子清香:“令堂一定是个特别有心性知情趣的女子。”又见到身旁不远处搁着个木匣子,上头布满了灰尘,打开一瞧,里头竟然是几枚弹珠。

    “嫂嫂幼时也玩这些?”叶琏随意拾起一枚放在手中把玩,这些弹珠色泽混沌,只是寻常小石子磨就,同他赠予盛家小姐那清亮剔透的琉璃珠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越菱垂眼瞧见,却顿时敛了笑容:“……偶尔罢了。”

    在上头躲了不一会,又见到一干人浩浩荡荡地往院外头赶,一会进一会出的,搞得两人面面相觑,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。下了树,越菱赶紧先去祖母那头贺了寿,老夫人年事已高老眼昏花,连前来祝寿的是哪一个孙女也分不清楚,只笑着说好。

    行过了晚辈应尽的礼仪后出来时,又瞥见了越芊,她却不比先头的容光焕发,一脸悻悻之色,正在对贴身婢女撒气:“一早我便千叮万嘱过,今日口脂要选珊瑚色的,结果倒好,你给我弄成了香杏色,下回再眼瞎,就将你卖去群芳楼做窑姐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