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畔像有万千只蚊虫嗡鸣,潜伏在心脉间的沉疴也有了自己的意识,开始叫嚣着想要跳出胸膛,将心脏撕个粉碎。

    凌霜铭竭力运转着灵力,但这伤势发作得凶狠,有着疗愈功效的水灵力竟如蚍蜉撼树,分毫不起作用,反倒令本就脆弱的经脉雪上加霜。

    喉间不断涌上的腥甜,就如一柄警钟,使他维持着灵台最后的清明。

    现在还不能死,雒洵生死未卜,而他的元魂也散落各处。这两大心头之患未解,就这么进入轮回,只会离飞升愈行愈远。

    但这个念头冒出的瞬间,从前未曾有过的疑惑也充斥了他的脑海——奇怪,自己想要的,真的只是飞升仙界?

    似乎每当他想放弃时,渡劫都像根鞭子似的,使他无暇犹豫,只能霍命向前。但亲眼目睹了走马灯后,捆束在心头的绳索已然松动。

    渡劫飞升或许从始至终便不是他的本愿,更像有人故意再他心中深埋了颗执拗的种子。这样的他,依靠残留的执念行尸走肉,还能算是个人吗?

    倏然,后脑勺袭来一阵刺痛,像被人狠狠地扣了一记,将他从旋涡中拉了回来。

    凌霜铭的视野迷离片刻,慢慢对上君秋池没好气的俊脸。

    “怎么你是觉得自己已经位列仙班,连死都不怕了吗?”君秋池手里还拎着个灵药瓶子,埋怨的语气难掩后怕,“凌大剑仙,你可知方才那枚丹丸值几条灵脉?”

    他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又失去了意识,嘴里尽是灵植苦涩的味道,连带浓重的血腥都冲淡了不少。看来在方才他被神像牵动情绪后,若不是有君秋池在,怕是早踏进了鬼门关。

    慢慢依着神像起身,在确认自己暂时无碍后,凌霜铭才重新把视线转向神像上的伤口。

    那裂痕不像灵剑为之,但同样无法与钝器或是灵力暴流对上号,更像是一只利爪将里面的东西活生生地掏了出来。

    一尊摆放万年的石像,内里有着怎样的乾坤,才能引得魔族人千里迢迢,冒上被人族追杀的风险,特意潜入云天城来取呢?

    凌霜铭缓慢地活动一下酸麻的双足,经历方才那番刺激,现下这具空荡荡的身躯没有一处气力可以汇聚起来。

    只好艰难地启齿:“秋池道友,我无法施展御风术,劳烦你送我去裂痕处。”

    预想中幸灾乐祸的嘲讽并未到来,君秋池似是轻轻地哀叹口气,伸手重新揽住他:“若是再出了事,丹药的费用就记在你们玉清派头上,不准赖账。”

    刻意透出不耐的语调,似乎还带了难以察觉的无奈和包容,或者说是宠溺更为合适。

    凌霜铭睖睁地看向君秋池,后者则飞速撇过脸,露出的半张侧脸神情黯然,看不出此时心中所想。

    此人吊儿郎当的表皮下,藏着他也无法看透的缜密心思,其实一路同行到现在,他还是无法确定君秋池是敌是友。

    到达石像后心处不过眨眼的功夫,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思考的机会。

    君秋池方将人放下,便好奇宝宝似的四处打量:“咦,霜铭的直觉好生可怕,这石像里果然藏有玄机。”

    明明是个至少千岁的老妖精,装什么嫩……

    凌霜铭在心里腹诽着,也随他一起观摩四周刻画细密的淡金色符文,以及位于石室正中大约半人高的圆台。因一直封存在塑像内的缘故,这祭台之上可谓一尘不染,连精心铺上的乳白色鹅绒都不见半点污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