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禾从乾清宫中走了出来,去见她久违了的臣下们。

    赵游翼跪倒在地,在见到嘉禾的那一刻,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“你受苦了。”嘉禾垂眸看着这个形容枯槁,秀逸不再的年轻人,“你的兄长……游舟呢?”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,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。

    赵游翼以简短的语句向嘉禾阐明了兄长之死,以及自己是怎样在林毓的帮助下躲过京中搜查联络到了兄长旧部,又是怎样收到嘉禾的密令,赶来紫禁城中的。

    “游舟可惜了,他不该死的。”嘉禾喃喃说道,嗓音低哑怅然,不管她从前对赵氏兄弟怀抱着的是怎样的一种情感,但至少这一刻,她心里的悲伤是真切的。

    “兄长死前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够让陛下重归帝座。臣愿继承兄长遗志,为陛下驱使。陛下要臣赴汤蹈火,臣在所不辞!”

    赵游翼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,嘉禾却只是笑,眼中含着泪,她伸出手,轻轻抚摸了一下赵游翼的头顶柔软的发,“游翼,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,你还不到十二岁,声音怯怯的,像是小猫儿。”

    赵游翼脸颊一红。

    “如今,你也有赴死的决心了么?”

    “是!”经历了数月的牢狱折磨以及丧亲之痛的年轻人眼神中有了坚毅的光,他再度抬头直视着嘉禾,“请陛下下令!”

    “你也可惜了。”嘉禾含糊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。

    锦衣卫中的精锐聚集于此,这时人人都热血沸腾,对杀戮以及权力的渴望在每个人的眼底都点燃了一把火,被这样的一大群人簇拥着,嘉禾的神情却依然是冷淡的,像是烈火烧尽之后留下的灰。

    “陛下!”赵游翼急切的催促道。他不明白为什么嘉禾会在这样一个时候迟疑,如果赵游舟还活着,倒说不定能猜出嘉禾心中所想。赵氏兄弟二人,毕竟还是赵游舟更懂嘉禾。

    “为我复仇吧,游翼。”嘉禾说。

    “臣等方才路经议政堂,已将当时主场废黜陛下的那一干逆臣处决!”所谓处决,便是不经收押审讯,直接杀死,用一种如同土匪盗寇一般的手法,让这些人为自己曾经的罪行偿还了代价。

    “这不够。”嘉禾冰冷的说道:“凡是当日参与此事的,我都要他们死。不管那人是内阁的阁老,还是六部的主管,亦或者是宫里二十四监的宦官。”

    赵游翼习惯了服从,下意识的就要点头应下。然而就在这时,身后的队伍忽然传来了喧哗声。锦衣卫在赵游舟的手下被训练的纪律严明,突然爆发的嘈杂声,让赵游翼心中一紧,扭头时下意识的就将手按在了佩刀上。

    但并不是有什么“逆贼”的援军赶来了,而是有几个宦官靠近了这些,要求见女皇一眼。

    寻常宫人碰上乱事早就躲得远远的了,数百持刀锦衣卫聚在一起,这对任何一个宫人来说,都是令人胆战心惊的景象。结果居然有人非但不跑,反而不怕死的凑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陛下,担心是细作或者刺客!”

    “将他带过来吧。”嘉禾却摇头,淡淡的说道。

    被领到嘉禾面前的是熟人,有几个是慈宁宫中她母亲的心腹,还有一个——

    “是你啊。”她挑眉,颇有些讶异的盯着苏徽。

    “是我。”苏徽推开一个搀扶着他的宦官,勉强站好。再一次见到她,他心里很是忐忑,喉间涩然,连该怎样打招呼都不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