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墨小说>都市青春>大晋赋 > 第六章 忍尤攘诟
    周札书房。

    书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卷。

    靠墙处,花梨大理石几案上摆放着青瓷熊砚滴,案上磊着各类名人字帖,笔筒内插着各式笔筒。

    周勰跪在周札的背后,脑袋耷拉着,精气神全无。

    周札负手于背后,眼睛盯着一块老木雕鎏金老牌匾出神,那牌匾上书写着四个流光溢彩的大字:忍尤攘诟,意思是暂时忍受耻辱,为的是等待洗雪。

    半晌,周札不疾不徐地道:“我知道你父亲含冤而死,死得冤枉,死得不值,为朝廷戎马倥偬,奉献了一生,不仅最后什么都没得到,还冤死。你为此伤心涕零,叔父也觉得愧疚难当。”

    “但咱们周氏要是有这个改天换命的实力,我何尝不希望你能统领精兵,直指建康,彻底洗刷咱们周氏蒙上的冤屈。”

    周札突然转身,言辞锋利如刀,骂道:“可你糊涂啊,如此贸然行事,你能成功吗?就凭这点兵力也想叛变?是想陷我于不仁不义吗?尔与禽兽无异!”

    周勰一直低着脑袋,沉默不语,但很显然他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,他一方面知道自己没有造反希望,另一方面面对父亲临终遗言,他没有选择的余地。

    唯有勇猛一试,但这是刀尖舔血,为了完成父亲的临终遗言,他把性命豁了出去,反正活着已是沉重和苛责,不如痛快一战。果不其然,他失败了,更没想到的是,朝廷竟然放过了他。

    周札继续骂道:“你看看这鎏金老牌匾,上面四个字是你父亲亲手写的,牌匾也是他让人做的,‘忍尤攘诟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?只有忍得了屈辱,才有可能有朝一日一雪前耻。”

    周勰道:“叔父,侄儿知道错了。您也知道,侄儿一生重孝,父亲的临终遗言就像沉重的包袱,一直背在我身上。不是我不愿意忍,而是忍耐的每一天都痛苦难耐。这北方士族就是一匹匹野狼,他们杀人不见血,等司马睿称帝,权利更为集中,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打压南方士族,尤其是武力强宗。复仇希望渺茫啊!”

    周札猛地一惊,他完全想象不到侄儿周勰竟如此洞若观火,于是叹息道:“叔父又何尝不知。北方士族掌握朝政,南方士族必然受到排挤,复仇之日虽然渺茫,但希望犹在。你此时忍不住气,根本无事于补,还会让朝廷彻底失去对周氏的信任。”

    周勰彻底绝望了,他无力为父亲复仇,也无法接受苟活一世,复杂的纠葛在脑海中纠缠,竟让他开始放浪形骸起来。

    周勰道:“人生能活几时,就图个痛快罢了。”说完,他站了起来,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书房。

    周勰被任命为临淮太守,上任前,他最后一次去父亲的墓碑前跪拜,辰时长跪不起,直到戌时才起身。起身时眼角是干的,他已经没有一滴泪水。

    第二日,他便独自去临淮上任。自此饮酒作乐、放浪形骸、纵情女色,最终死在临淮太守任上。

    部曲除了常规训练之外,还需要到庄园里去干活。周氏庄园规模巨大,土地上万亩,假山成群,湖光山色,里面种植有各类庄稼、莱蔬、果木、药物、桑麻,还有饲养牲畜的场所,这些全都有专门的佣人、佃客或者部曲负责。

    康乔与胡子被安排饲养豕,也就是猪。

    魏晋时期,喂猪技术也趋成熟,懂得圈不厌小,圈小肥疾;处不厌秽,泥秽的避暑。而且还会根据时令季节变化改变猪的饲养方式,比如从春暖花开或者炎炎夏日,就让猪走出猪圈,吃大自然馈赠的草,进行散养;隆冬时节和初春,就把猪关在猪圈里,用糟糠喂养,进行圈养。

    说起这猪,前世的记忆喷涌而来,西晋有一位皇帝的女婿,学富五车,谈玄论道颇为擅长,是不折不扣的名士,还是一位顶级富豪,与西晋首富石崇有得一拼。

    当时京师洛阳的地皮很贵,他硬是买了一块很大的地皮用作养猪场,他用矮墙把养猪场围起来,再用铜钱串成线绕养猪场一圈。当时的皇帝第一次来参观养猪场,吃饭期间有一道蒸乳猪异常美味,皇帝赞叹不已,便问这猪是如何喂养的,谁知这女婿道:“这些猪都是用人奶养大的。”

    皇帝诧异不已,心中很是忿然,要知道他作为皇帝都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人奶养大的猪。

    此时正值春天,庄园里草长莺飞,有大片大片绿油油的草供猪吃。康乔、胡子及其他部曲需要把猪从猪圈赶出来,去草场吃草。这赶猪可是门技术活,每次部曲们都要驱赶良久。